致敬!新时代戍边人
张新慧、孙拥军、罗建华
澄澈的蓝天下,雄鹰振翅翱翔,绵延起伏的北塔山宛如洁白的雪龙,横亘在中蒙边界。
一声骏马嘶鸣,响彻山谷。寒风凛冽,红旗猎猎,一列骑兵踏雪巡边,渐行渐近。鲜红的旗帜上,“骑兵连”三个大字耀眼夺目,一张张栉风沐雨的面庞坚毅从容……
彼时正值春节,笔者走进位于中蒙边境的六师北塔山牧场,探寻护边员守边护边的故事,牧场骑兵连就这样以勇猛矫健、英姿飒爽的姿态跃入视野,让人精神一振……
六师北塔山牧场骑兵连成员踏雪巡边(摄于1月6日)。孙拥军 摄
热血骑兵
马背上的无畏冲锋
北塔山,哈萨克语意思是“牺牲自己的地方”。70多年来,北塔山牧场干部职工和边防官兵共同守护着绵延的边境线。其中,有一支英勇矫健的护边队伍,他们就是六师北塔山牧场骑兵连。
笔者初到北塔山牧场时,正巧赶上骑兵连训练。北塔山牧场骑兵连是兵团民兵分队中一支“劲旅”,在各种比赛中屡获殊荣,被兵团军事部授予“民兵分队先进集体”称号。
塔布斯别克·哈得力汗是骑兵连最小的民兵,今年21岁,浓眉大眼,脸上两团“高原红”。回忆起去年参加六师特色民兵分队科目演示的情景,他依然豪情满怀:“我表演马背捡物,一连捡了七八个,当时现场观众热烈鼓掌欢呼。这个掌声不仅仅是给我的,也是给我们骑兵连的。”
“你最擅长哪一科目?”笔者问民兵叶尔加恩。
“我嘛,比较擅长马背取物、镫里藏身。”叶尔加恩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班长,你呢?”
“我全能!”班长热合买提幽默自信地回答,令大家哈哈大笑。
荣誉的背后,是骑兵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和在急难险重任务面前的担当。
虽说牧民的孩子从小就会骑马,但是在技能训练中,依然要历经成百上千次的磨炼。
“哎呀,小心!”在训练时,民兵哈山·哈衣达尔别克摔了下来,让人揪心。笔者赶紧跑上前去,却见哈山·哈衣达尔别克像没事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拉住马的缰绳,踩着脚蹬,翻身上马。
“刚才马的速度飞快,摔下来一定很疼吧?”
“是有些疼。但是我们天天都这样训练,习惯了。为国守边就得有一副好身板,这点苦不算啥!”哈山·哈衣达尔别克淡淡一笑。
在骑兵连,吃苦受伤是常有的事。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兵,除了练就“铜裆”“铁腿”“钢屁股”,还必须具备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胆识。
“有一天训练,我们连长骑马速度飞快,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头磕出了血,他还给我们说,‘没事没事,继续训练’后来,他的头上缝了二十几针,这就是我们的民兵,非常勇敢!”塔布斯别克·哈得力汗由衷地赞叹。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骑兵似乎有些落伍。有人说,战马再快也跑不过战车,骑兵连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战马能去的地方,车不一定过得去,车过不去的地方,人必须骑马过去。我们护边员都要像钉子一样,扎在边境上,守好我们的国土。”热合买提·马合买提说。
无悔坚守
三代人的护边深情
到达北塔山牧场的第二天,我们从场部出发,跟随骑兵连乘车前往执勤点巡边。柏油路在绵延起伏的群山中延伸,路上难得见到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黑褐色的岩石和一丛丛随风摇曳的荒草点缀着茫茫雪野和静静的山岭。为了节省战马的体力,骑兵们让这些无言的战友也搭乘了现代化的快车。
场部距离山上最远的执勤点有70多公里,如果冬天遇到暴风雪时就要绕道而行,路程可达200多公里。
我们和民兵叶尔肯巴依·帕尔丁乘坐一辆车。他们一家三代都是护边员,父亲帕尔丁·努合曼1986年退伍以后,便开始守护边境,并多次荣获“优秀护边员”称号。
“我父亲他们那时候巡边太艰苦了,牧场冬季山沟积雪很深,没有像样的路,父亲上山巡边常常一两个月才能下来一趟,比起他们,我们现在巡边条件好太多了。”叶尔肯巴依 ·帕尔丁说。
叶尔肯巴依·帕尔丁的父亲帕尔丁·努合曼是一位退伍军人,有40年党龄。过去的39年里,帕尔丁·努合曼始终与大山为伴,坚守在祖国边境,时刻警惕,预防人、畜越界事件发生,直到去年才退休。今年春节前夕,他去奇台医院检查身体时竟查出重病,医生当即让他住院手术。
手术前,帕尔丁·努合曼对儿子说,如果手术成功了,出院以后,陪他再到山上转一圈,看一看以前巡边的地方,摸一摸守护过的那些界碑。
“你怎么理解父亲的这个愿望?”
叶尔肯巴依·帕尔丁沉吟了一会儿:“咋说呢,我父亲对生死看得很淡,他想表达的,就是对家乡的爱吧,离不开,舍不得。”
抵达北塔山边境执勤房后,我们全副武装,跟随骑兵连踏上巡边的征程。
山愈发高耸,气温也愈发寒冷,凛冽的寒风在耳边怒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沿着陡峭的山崖艰难前行。没多久,我们就已是气喘吁吁,双腿也像灌了铅般沉重。转头看向身旁的巡边员,他们依然步履坚定、面不改色,仿佛这样的艰难跋涉对他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这份坚韧和沉稳令人由衷敬佩。
风雪巡边路上,留下了一代代护边员坚实的足迹。“我是第三代护边员。我现在走的是我爷爷、我爸爸妈妈走过的路。一家三代接力守好边,这也是我爷爷的遗愿。”骑兵连民兵别热叶克·哈拉瓦说。
4年前,别热叶克·哈拉瓦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在上海工作的机会,回到北塔山牧场当了护边员,由于和男朋友聚少离多,这段初恋成为回忆。
“还是有些遗憾吧?”
“哈哈哈……18岁怦然心动的恋爱,肯定会觉得遗憾。不过,回到家乡还是挺开心的。”别热叶克·哈拉瓦爽朗地笑着,眼中有泪。
在骑兵连,像别热叶克·哈拉瓦家这样一家三代守边护边已经成了一种传统。
北塔山全年大风天气近300天,平均气温仅零上2.5摄氏度,一年里积雪天数超200天。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不少护边员患上了风湿病。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不愿离去。他们早已看惯了这里的山,喝惯了这里的水,也习惯了和边防官兵一同巡逻。于他们而言,守好祖国的边境,就是守护自己的家园。
草在风中变黄,石头在风中变老。不变的,是一代代护边员对祖国的忠诚,还有那巍然屹立、坚不可摧的界碑。
守护生命
风雪中的紧急救援
参与抢险救援,对骑兵连的民兵来说是平常的事,却也是让他们深感欣慰的时刻。
“热合买提·马合买提,你终于来了,欢迎欢迎!”新年伊始,北塔山牧场草建连牧民贝散·喀米勒迎来了他的救命恩人——骑兵连班长热合买提·马合买提。贝散·喀米勒快步迎上前去,张开双臂,给了热合买提·马合买提一个热情的拥抱。
贝散·喀米勒的女儿胡安得克·贝散为热合买提斟上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奶茶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的眼神渐远,思绪也飘回到三年前的那场暴风雪。
2022年1月的一天,一场暴风雪袭击了北塔山牧场。当时贝散·喀米勒在深山里放羊。狂风卷着雪花与沙粒扑面而来,贝散·喀米勒拼命驱赶羊群,不觉中迷失方向,和家人失去了联系。
“那天的风雪很大,父亲出去放羊,一整天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害怕父亲出事,赶紧联系骑兵连帮忙寻找,他们找了大半夜才找到。要是没有他们,我们恐怕再也见不到父亲了。那天晚上,他们像雪人一样站在我们面前,脸冻得通红,人冻得都说不出话了。当时母亲冲过去紧紧抱着父亲就哭了……”胡安得克·贝散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这样的救援热合买提·马合买提参加过许多次,因为在他的心中埋藏着一个深深的遗憾。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他第一次参加救援,寻找一位回家途中迷路的男孩。遗憾的是由于天寒地冻,为时太晚,男孩已经离世。
“那个孩子冻死的位置刚好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再走400米就能到家了。抱着那个孩子,我当时就嚎啕大哭。他跟我的弟弟差不多大,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就那样没了。如果能早点找到,他还有救……”说到这儿,热合买提·马合买提的声音低沉下来:“从那以后,遇到抢险救援,我就积极参加,我要守护好我的兄弟姐妹。我愿意为了我的祖国、我的家乡、我们北塔山的人民付出一切。”
北塔山的气候极为特殊,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像冬天。暴雪、山洪、冰雹、雪崩、风吹雪等极端自然灾害,曾给牧民造成威胁和损失。无论何时,只要灾害发生,骑兵连总会迅速行动,承担起抢险救援、抗灾保畜的重任 ,守护着牧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骑兵连急时应急、战时应战。他们就是先锋队,第一时间冲锋,赶到现场救援。”北塔山牧场武装部部长郝立兵说。
2024年春节期间,一场风吹雪袭击牧场, 331国道距场部30多公里的位置有长约3公里的上坡路结冰打滑无法通行,近百辆车堵塞,上百名乘客滞留在冰天雪地中。
一位货车司机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天冷路滑,我们这些拉煤的大车,一辆接一辆被困在坡下面,怎么踩油门都上不去,发动机嗡嗡响,感觉随时都要熄火,真把人急坏了。”
时值隆冬,车外温度低至零下30多摄氏度,寒冷、饥饿和恐惧在乘客中蔓延。当地派出所接到报警后,立即联系牧场,骑兵连随即赶往现场救援。洒融雪剂、挥锹铲土铺路,民兵的手指都快冻僵了,却依然忙个不停。看到乘客又冻又饿,民兵蒸了馍馍,烧了奶茶,赶到现场挨着给乘客发放。
叶尔肯巴依·帕尔丁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时,他开车拉运物资返回牧场,结果也被堵在了路上。“许多乘客领到食物以后激动得连声道谢。有位乘客流着泪说,太暖心了,这么冷的天,真是雪中送炭啊!道路疏通后,一辆辆汽车启动前行,司机们不约而同地向救援队伍鸣笛致意,乘客纷纷降下车窗挥手道别,民兵们也在寒风中向他们敬礼。这一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北塔山牧场的马匹换了一批又一批,马背上的骑兵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骑兵连初心依旧,血性仍存。
离开北塔山执勤房的时候,我们为骑兵连民兵拍摄了一段新春祝福。
一匹匹战马之上,是英姿飒爽、整装待发的骑兵连民兵,脸庞年轻、眼神坚定。他们的身后,雪白的执勤房上高高地矗立着四个鲜红的大字:祖国万岁。房屋背后,群山绵延、晴空万里。
“边境有我在,祖国请放心;边境有我在,祖国请放心;边境有我在,祖国请放心!”骑兵连民兵铿锵有力的祝福在寂静的山谷久久回荡。
戍边的前辈已经老去,新时代的戍边人正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