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里生 甜水里长
——十三师红星四场老军垦万喜良的故事
谢增杰、王保宏、张永茂
雨水过后,天气渐暖。
循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声,我们走进十三师红星四场91岁的退休干部万喜良家中。
在这里,时间像被拉长的线,他慢慢讲,我们细细听。
万喜良说自己这一生是“苦水里生,甜水里长。托了中国共产党的福,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成为解放军
1934年,万喜良出生于重庆市铜梁区福果镇。出生地虽名为福果,但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黑暗时期,老百姓哪有“福果”可享。
万喜良佩戴纪念章留念(资料图片)。王保宏 摄
年少时,家中无地、无房,家里生计全靠万喜良和父亲做力夫。每天挑纸近55公里,可挣得一点大米。
1949年11月,重庆解放,这座千年古城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老百姓的“福果”,到了。
中国人民解放军进了城,人民翻身把歌唱。解放军给万喜良家分了4间房、1个猪圈、两亩良田,还送来粮食种子,教他们如何种好地。
区长是个老革命,经常带着战士们去村里帮忙:种地、秋收等。那时,万喜良虽年幼,但也懂得“这支部队和以往大不一样”。
村里人摆龙门阵,首要夸的就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
1951年初,万喜良随村大队书记去区里粮站交公粮。区政府办公点在粮站对面。恰逢区政府征兵,区长朝他招招手:“小鬼,要不要加入党的队伍?”
踮着脚尖,瘦小的万喜良过了当兵的身高标准:1.58米。
因为年岁小,“战友如哥哥一般待我。”
刚入伍,他们共同学文化、骑马、打枪等。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万喜良随军入朝。他清楚地记得,1951年6月24日,部队抵达驻地——开城。
地处三八线。他们师部驻地在高头山,距板门店一公里左右,在当时,属于相对安全区。
机灵、好学的万喜良被安排做卫生员,拿起了急救包、夹板、绷带。
万喜良救过许多人。在一次战斗中,兄弟部队的一位连长牺牲了。万喜良背着他返回驻地,当时走了10多公里的山路。
“怕吗?”
“怕,但怕着怕着就不怕了。”老兵的回答很真实。
虽然驻地是安全区,敌军飞机不轰炸,但是敌人经常来搞些破坏——细菌战。
夏天扔老鼠,冬天扔跳蚤。
万喜良回忆,为了打败敌军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哨兵一发现敌情,就会吹口哨,大伙儿便围成一圈,用火除害。
每个人都想听战斗故事,笔者同样如此。但老人说,他没有与敌人在战场上拼杀过。“我是卫生员,冲锋陷阵的事,都让老兵做了。我主要负责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能活着回来,就够了。”退休后,万喜良偶尔也会跟晚辈们讲战斗故事,他强调最多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纪律。“朝鲜的苹果很好吃,长在树上把枝头压得低低的,我们张嘴就能够到。但部队纪律严明,没有一个战士去吃树上的苹果。”万喜良说,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非常严格的,“没有铁的纪律,就没法打胜仗。”
加入中国共产党
1952年2月,因万喜良在战场上表现英勇,部队决定发展他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现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他的入团介绍人有两个,一个是当时连里的文书,姜新武;另一个是连里的副指导员,具体名字记不住了。
“不怕死,啥事儿都冲在前。”这是两位入团介绍人对万喜良的一致评价。
入了团,更得好好干。
帮助战友治疗夜盲症,在战场上穿梭为战友急救……
1953年,万喜良和战友们都获得一枚抗美援朝“和平万岁”纪念章。2020年,他被颁发了一枚“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
1953年11月9日,万喜良随部队坐火车抵达辽宁安东(现丹东),吃上了回国后的第一顿早饭。
之后,他随部队来到驻地——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罗文皂镇,学习文化、开展军事训练等。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万喜良说,首要的“好”,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5年10月10日,这是万喜良入党的日子。
当时,他成了连里最年轻的党员。他清楚地记得,在办公室里,他认真地对着党旗宣誓的场景。
“宣誓时只知道高兴。因为入党了,就是跟着共产党一辈子了。”万喜良说。说罢,他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盒子。打开盒子后,笔者见到了“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他说的第二个“好”,是组建了家庭。
1957年7月29日,万喜良与小他4岁的石荣绪喜结连理。
连队指导员韩慧中是证婚人,在连里营房举办的婚礼。
2月19日,万喜良(左)与妻子石荣绪一起翻看老照片,回忆往日时光。王保宏 摄
那个年代结婚准备很简单,主要是添置些日常用品,如暖壶、桌椅板凳等。在窗户、门上贴上大大的“喜”字,婚房就算布置完了。
各连队的人都来了,大伙儿带上酒,伙房备些菜。
婚礼虽然简单,但是气氛热烈。
有了爱情的滋润,苦日子也变甜了。
“年轻那会儿,我俩经常拌嘴。老了老了,却没拌过一次嘴,这辈子,挺知足。”石荣绪说这话时,露出一丝娇羞。
是啊,入了党,成了家,部队待遇也好,这不正是老百姓所期盼的好日子吗?
做了兵团人
1962年,万喜良面临转业。
万喜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北京,一个是到新疆,参加兵团建设。
万喜良犹犹豫豫地对石荣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石荣绪支持他的决定。
就这样,1962年11月16日,万喜良来到当时的农五师红星五场(现十三师红山农场一牧场)。
因为“党员、打过仗、干部身份”的履历,万喜良被任命为民兵连连长。
除了日常训练,民兵连还承担修灌溉渠的任务。当时,降雪较多,工地被积雪覆盖,平地积雪有60至70厘米厚,低洼的地方更是厚达一米,人在雪地行走非常困难。
万喜良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背石头、筛沙子,每天干活是“两头不见太阳”——早上天还没亮就上工,晚上看不见太阳才下工。工作条件艰苦,没有运输工具,全靠人力。
因为背石头,大家身上的粗布衣服经常被磨出大大小小的洞,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在极其寒冷的天气里,很多人的双手被冻伤了,肿得像馒头,耳、鼻也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1984年,万喜良被调到了红星四场四连开荒造田。
当时,大家最主要的任务是治碱、种粮。
开荒有多苦,万喜良提得并不多,“大伙儿都一样,治碱、修渠,啥苦活累活,都冲在前。”
那会儿,开荒治碱,大家都是光着脚,双脚常常在碱水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战士们最头疼的是夏天的毒蚊子。大家在炎热的夏天穿着厚衣服,从头武装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可即便这样,蚊子依然能透过衣服叮咬皮肤。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土办法,浑身上下抹一层厚厚的泥巴,才勉强抵御住蚊子的攻击。
“小伙子,你知道当时的荒地有几种味道吗?”讲到如何判断荒地治碱成功时,万喜良笑着提问。
“涩。”笔者答道。那会儿,农场土地碱性大,呈涩味。
“对,除了涩味,还有两种味道,咸味是盐,苦味是硝。”万喜良比画了个“吃土”的动作,“等这三种味道都没了,地里就可以种庄稼了。这地,来年就是甜滋味了!”
那时候,苦是真苦,但乐也是真乐。老一辈人说,“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在历史责任感、使命感的驱动下,第一代军垦人克服重重困难,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完成党的嘱托。
如今,在万喜良看来,每天都是享“福果”的日子。
临走时,笔者竖起大拇指对老人说:“老战士,您是好样的!”
他摆摆手道:“我只是做了一名党员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