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落连队

张琳琳 文/图

冬日的一场大雪，飘落在垦区大地的角角落落。

一夜的风雪肆虐，高大的白杨树被雪压弯了枝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耀眼的光。

伴着初升的暖阳，我们乘车，沿甘莫公路一路向西。

远处收获的大田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初雪，土地又开始积蓄下一季丰收的力量。

车行20多公里，就看到一个精致的小城镇，掩映在皑皑白雪之中。

这就是六师共青团农场。过了场部，再往南走1公里，就到了共青团农场四连。

雪后的连队，沉静而温婉。天空湛蓝清澈，棉花般的白云朵朵飘过，鳞次栉比的院落焕然一新，洁白的墙上一幅幅生动的农民画引人入胜，新建的文化广场上一群刚放学的孩童在嬉戏玩乐。

连队住着88户职工。这个冬天，丰收的喜悦，洋溢在每个奔向小康的人脸上。

1月2日，徐基彪在直播带货。

四连的墙画（资料图片）。

1月2日，王开元挂起了“最美庭院”牌。

幸福像花儿一样

走进职工许万秀的家，宽敞明亮的庭院里，挂着一串串晒干的红辣子。花圃里的花草已经被积雪覆盖了好几层；家里养的几只鸡缩着脖子，在花圃里找吃的；摘下的老南瓜，圆溜溜地卧在院子一角。

“咱们连队可不光是看着美，职工的生活也是一天比一天美哩！”许万秀一边招呼着我们，一边讲起了连队里的幸福生活。

今年，许万秀种了150亩棉花，籽棉亩产达450公斤，加上经营农机，收入超过20万元。冬闲了，许万秀参加了职工技能培训，报了个美容班学习护肤美容。

如今，她家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收成连年好，收入节节高，可这在以前，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许万秀的老家在甘肃武威，家里人口多，土地少，一年辛苦下来挣不了几个钱。

1997年，她听老乡说兵团是好地方，只要肯吃苦，种地挣钱有奔头。性格泼辣的她，没多想便拉着老公，坐上火车，来到共青团农场。

“刚来的时候，住在连队一个闲置的土坯房里，晚上四处漏风。尤其是冬天很不适应，风一吹，脸都裂口子，手脚全是冻疮。”可许万秀是个要强的人，既然来了，咬着牙，她也得干出个样子。

第一年种棉花，许万秀啥也不懂，可她知道，种地不能图省事，没有汗水的土地还叫土地？

春天刚一解冻，她就泡在地里，磨着老职工学老把式，跟着技术员学新技术。没过两年，许万秀家的棉花，不仅长势好，产量也节节高。

虽说许万秀种地不怕苦，可拾棉花这一茬活，还是能让她掉一层皮。每天摸黑，带着拾花工踏进霜重的棉田，许万秀最是知道拾棉花这活儿多累人，“那可是软刀子割肉，头顶着星星下地，低头弯腰，两只手像机器一样不停地采花，又见星星了，才拖着又沉又麻的腿走出棉花地。”

可如今，随着农业科技的发展，北斗导航播种，无人机植保，采棉机采收，团场职工种地实现了全程机械化。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优先发展农业农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我相信，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好，大伙儿的幸福生活指数会更高！”许万秀说。

充满希望的土地

踏雪前行，我们被一座白墙灰瓦的小院拽住了脚步。那院墙上绘着一幅色彩斑斓的农民画，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个个饱满的甜瓜，还有一望无际的田野。空白处书写几个红色大字，刚劲有力：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院子的主人叫王开元。

他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穿着一身迷彩服。

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红色的屋顶在阳光下格外亮眼。

上世纪90年代初，18岁的王开元背着行囊，从河西走廊的黄土地，一路坐火车、坐汽车，西行到共青团农场。

老家，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穷”。

缺水的20亩地养活着七八口子人，年年岁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地里“刨”生计，可一年到头还是不够一家人的口粮。他至今记得青黄不接时，父母挨家挨户去借粮的恓惶日子。

后来听老乡说，一路向西，在新疆兵团，有大片的农场，可以种庄稼，便背着行囊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刚来的时候，日子苦，风沙大，冬天生冻疮，夏天晒掉皮。

看着从老家来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好多人都说，这个甘肃娃，留不住。

可没想到，从小就吃苦下力的他，却越干越起劲。

“一定要在这片地上扎下根，把苦日子翻过去！”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棉田，王开元暗下决心。

头一年，王开元跟着连队的老师傅学开机车，他人勤快，干活又不惜力。机车一停，他就跳下去，帮着师傅干地里的活。他干的活，谁都竖大拇指！

秋收后，一算账，他挣了1800元！领到钱的那一刻，王开元激动地手抖，给自己留了300元生活费，其余的全都寄回了家。

后来，听人说，母亲拿着他寄回家的钱，高兴得眼泪珠子往外冒。

冬日里，垦区天高云淡，大地在暖融融的阳光照射下舒展着筋骨。

王开元说，他最爱的就是农场的土地，沃野千里，充满希望。

1993年，他试种了28亩棉花。

“地里的活，我最怕浇水，那时候大水漫灌，一跑水我就没辙了。”王开元说。

虽然不懂技术，可王开元爱钻研。他整天抱着一本种植棉花的书，天天读，日日学，把土地当孩子一样侍弄。慢慢地，这大田也仿佛有了灵性，产量一年比一年高。

2017年对王开元来说是值得铭记的一年。这一年，六师作为兵团深化团场综合配套改革试点师，率先打响了改革的第一枪。

实行团场综合配套改革，彻底取消了沿袭多年的“五统一”。消息传来，王开元欣喜万分。“这项政策的出台，为我们职工松了绑，让职工拥有了最大程度的经营自主权，种什么、怎么种、卖给谁，都由职工自己说了算。”王开元说。

去年，王开元种了150亩棉花，籽棉亩产达450公斤。他记得9月25日棉花开采。他开着车，穿着皮鞋到地头，看着3辆采棉机进地，不到四个小时，棉花就采完了。轧花场的人来地头过秤、拉运，一下午，棉花就交售完毕。

“能挣个十几万元！”说起去年的收成，王开元的嘴角咧得老高。

“保守了吧……”我笑着说。

“连队的人都挣钱了，30万元以上的有二三十户，我这都算少的！”王开元说。

冬日的田野，白茫茫一片。这晶莹雪花下面覆盖的，又是下一季的希望。

寒冬里的春色

出了王开元的家，走过两条街道，就到一个大红门前。

门上挂着两个大灯笼，在皑皑白雪中格外醒目。

推开门，一只小黑狗立马围过来，摇着尾巴，欢畅地叫着。

主人姚玉琴，梳着一个高马尾，化着精致的妆容，穿一件红色高领羊毛衫，搭着同色系的围巾，谈吐大方，时尚优雅。她说，她种了30年的棉花，今年51岁，已经退休了。

我们不禁哑然，这哪里有传统概念里农场职工一丁点儿踪影啊！

八九十平方米的平房套间，简洁、明快。阳光铺满客厅，几盆花草绿得滴翠，一盆三角梅在角落里开得正艳，给人些许春的气息。

生命充满劳顿，但还要诗意地栖居在这块土地上。

听着大家都夸她年轻，姚玉琴指了指旁边的丈夫苏娇，笑着说：“现在种地省力，地里的活他一个人就行。”

说起今年的收成，姚玉琴眼睛亮了。

“去年我家受灾最严重，却是这30多年里收成最好的一年。”姚玉琴说，她家种了120亩棉花，籽棉亩产达到了400公斤。

400公斤，在连队，不算高产，可对于姚玉琴家却是意外的“高产”。

这意外要从2020年4月末的一场大风说起，那天他们两口子刚带着人把棉苗从地膜里放出来，晚上就刮起了大风。风吹沙打，不到一个小时，棉苗全趴在地上。

呼呼的大风中，两口子坐在田埂上，欲哭无泪。

怎么办，苗倒了，人不能倒。拍拍屁股，苏娇决定补苗。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没亮，苏娇和姚玉琴就往地里跑。一进地，他们愣住了，连队党支部书记徐基彪带着“两委”和半个连队的人全在地里。

“老苏，没事，咱今天就安排给地浇水，苗子我都联系好了，明天就能补。”徐基彪说。

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强撑了一晚的姚玉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到了去年10月初，连队所有棉花都已采收归仓，可他们家地里还是一个个的青桃子。苏娇坐在地头不知如何是好，老邻居刘安柱拍拍他的肩膀说：“老苏，咱要沉住气，我上网查了，最近天气情况很好，让棉桃全开了，再打脱叶剂，产量不会差。”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老伙计们给力的话，让他们两口子熬到了丰收的时节。

奔向小康的路

见到徐基彪的时候，他正在连队的职工书屋里直播带货。

“老铁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是我们连队自产的大米，绿色有机，蒸出来的米饭软糯可口……只要88元一袋，赶紧下单！”

直播间粉丝不多，可徐基彪卖力的叫喊声一直没停，一个小时的直播他的嗓子也哑了。

在连队，职工们都叫徐基彪“网红书记”。他呢，也不排斥，他说当不当“网红”无所谓，关键是能不能把连队的农产品推介出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基彪，是个“80后”，一毕业就来到连队干。2018年，徐基彪被选举为四连党支部书记。“我是兵团第三代，我们的根深深地扎在这里，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人们生活得更幸福。”徐基彪说。

“大锅饭吃了几代人，突然有一天自己可以当家作主了，却不知道该咋做。那我就要做专业引导，不能让职工白辛苦。‘五统一’取消了，市场的门打开了，我们的职工却有些跟不上市场的脚步。”徐基彪叹了口气。

“小徐在吗？”随着话音，一位40岁上下的女职工进了门。

她叫叶静，在徐基彪的支持下，今年在连队开了一家农家乐。虽说是冬天，来的人少，可每天也能接待四五十人。

“现在连队建得这么漂亮，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了，办农家乐有‘钱’途！”叶静说，农家菜她都很拿手，对连队发展旅游，她充满了信心。

如今连队美职工富，但回忆起“小康村”的得名，徐基彪还是有些惭愧。

“虽然叫‘小康村’，但以前的环境，离小康还差得远呢。”徐基彪说，家家门口堆垃圾，路上全是乱停的车。

这两年，连队整治人居环境，修建大型农机停放点、翻修路面、集中排污、户厕改革、植树绿化……一系列整治措施相继落实。连队环境越来越美，大家的心气儿也越来越足。

徐基彪说，今年连队职均收入达到7.6万元，可奔小康的脚步却不能停歇。这不，他又琢磨着怎么让职工享受到环境整治带来的红利，带着职工忙活起了农家乐、垂钓园、采摘园、文化广场。

“小徐虽然年纪不大，可本事不小，是我们大家的主心骨！”大家都这样说。

一轮夕阳，渐渐西沉。雪野无垠，天地间银装素裹……